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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計 擒賊擒王

  滾滾紅塵多做弄,
  世事變幻無窮。
  娶妻本是歡樂事,
  惜福無雙至,
  丈母欲稱雄。

  白髮蒼蒼耄耋齡,
  本應心波漸平。
  怎奈老嫗似頑童,
  唇槍齒利劍,
  口舌論輸贏。

話說家裡大事,和久必吵,吵久必和。許是平日一個人在家呆得太無聊,而且丈母娘又沒有任何興趣愛好,於是她幾乎是每隔三天都要找個家裡人吵上一架,輪上誰誰倒霉。雖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但這句老話在我們家是不成立的。丈母娘只要今天看上你了,想跟你吵,即使你是一個聾子,她也會讓你張開嘴巴聽她講話,直到把你折磨的崩潰為止。

丈母娘吵架是不需要理由的。譬如老岳父那天下班回家心血來潮,哼哼了兩句小曲,丈母娘就罵開了:「我一天到晚在家悶著,你們都有班上,你們開心了是吧?還哼小曲,你這不是故意氣我麼?你安的什麼心?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就這樣,她一個人越罵火越大,這時候再打119可就開不及了。此時,你只有兩個選擇:如果你今天點背,正好是她所罵的對象,那你就慘了,老老實實準備個小板凳坐在她旁邊,邊聽邊趁機煉瑜珈內功心法吧。此外,如果當你終於聽明白她罵的人不是你,那就想都不要想,用眼神向那位被罵的親人送去一個無限的同情後,趕緊進屋閃人!否則,丈母娘是絕不會在意讓有效的資源多一些人來共同分享的。

每次吵架,除了就事論事地罵兩分鐘外,丈母娘都會不厭其煩地從她小時候的苦出身講起:講自己童年的苦難,文化大革命中受到的迫害,下嫁到我老岳父家所受的委屈,生孩子的痛苦,養育子女的艱辛,找女婿的慎重,找到女婿後的上當受騙感覺,女婿怎樣對不起自己,老年人的三大心理需求...

以上是跟我吵架時的基本內容版本。如果換成是跟老岳父吵,就把找女婿的部分省略掉。如果是跟我老婆、兒子吵,幾乎跟我的版本相同。而且丈母娘還有個特點:你越是老實,越是讓著她不吭聲,她就越是一個人講得興奮,直到最後能把自己激動得忘乎所以,滿面泛出紅光,額上青筋暴起,口角泛出白沫,而這時你的忍耐也幾乎達到了極限,一看表,已經默默無聞地聽了三個小時!於是站起來揉著麻木的腿大吼一聲:「行了媽!就到這兒吧!」這招很靈,老太太只要看到我一發怒,就會立刻平靜下來,臉也不紅了,青筋也消了,也不說話了,用手擦擦嘴角的白沫,瞪著她那雙佈滿皺紋和眼袋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看上我兩眼,接著就「吱蹓」一聲跑回她屋裡關上門,一夜無話,此事就算過去了。

但換成老岳父跟老婆這招就不靈,他們倆看到我每次都能用此殺手鑭自己掌握進出煉獄的時間進程,能夠隨時自主地結束戰鬥,便羨慕得很,有時候也想東施效顰一把,學我的樣子對丈母娘大吼一聲:「行了,就到這兒吧!」結果是:老岳父那次剛剛吼完,話音未落,臉上便映出了通紅嶄新的丈母娘的五指山。老婆那次剛剛吼完話音未落,屁股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腳丫——丈母娘急眼的時候還會動手,這一點巨惡!
而唯獨對我是個例外,每次只要我一吼,無論她當時多麼囂張,都會乖乖地閉嘴收聲。所以老岳父跟老婆就覺得我很神奇,私下裡向我討取經驗,問我是否往那吼聲裡運注了真氣,否則何以能夠「一吼定乾坤」呢?
我笑著對他們說:「不明白了吧?這就叫做『擒賊擒王』!」

「擒賊擒王?」他們顯然還不理解是什麼意思。

我就繼續向他們解釋說:「爸,您想想,媽跟您是什麼關係?夫妻呀!有道是娶來的老公買來的馬,由我騎來任我打。你還敢反抗?這不是找抽嘛!至於老婆,你是媽的女兒,踢死你她也還是你媽,所以她不怕傷你,你們膽敢反抗這就叫不識時務。而我不同,我跟媽是什麼關係?狗皮膏藥與肉皮的關係。把我逼急了,說撕下來就把它撕下來,她能奈我何?大不了我跟老婆你離婚,出了這家門我一個月內就能再組織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她呢?守著離婚的老女兒淒涼孤單地後悔去吧!所以,從她內心深處,是不敢把我逼得太急,傷得太狠的!我瞭解了她的心魔,利用她的心理弱點,專打七寸,所以自然百戰百勝彈不虛發了!」
「嗯!有道理!」老岳父跟老婆聽得如醉如癡,「那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一開始就對她吼,而還要忍受那麼長時間的痛苦呢?」

「這你們就不明白了。」我的眼中閃現出悲天憫人的色彩,「我之所以不亂用此計,其實是出於人道主義的關懷。你們想,媽在這裡住,既沒有朋友,又沒有愛好。我們在外面有事業有朋友地上班,她卻要在家憋悶一天。所以回來罵我們,不過是她發洩排遣寂寞的一種方式。如果我們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她,時間長了她真會把自己憋壞,甚至逼出毛病來。所以,該讓她放放黑勁還得讓她放,只不過要掌握一個度。如果她自己掌握不好這個度,一味地放起來沒個完,那我該制止還是會去制止的。」

聞聽此言,老婆跳起來摟住我的脖子對我狂吻不已,老岳父也連忙站起來握住我的手說:女婿,今後我們倆可就全靠你了!我說:怎麼靠?老岳父說:今後你媽再罵我們的時候,你聽著火候差不多了,就替我們出去喊一聲。我說沒問題老爸,不就一句話嘛!

後來,你還別說,每當丈母娘又罵老岳父或老婆的時候,我就進我書房上好鬧鐘,定時兩小時。然後我就上網發貼子玩,或者看書。等鬧鐘一響,我就衝出門去大吼一聲:「行了!都別吵吵了,頭大死了!睡覺!!」效果果然出奇地好:丈母娘立刻偃旗息鼓,乖乖回自己屋睡覺,而老岳父或老婆則向我投來無比深情和感激的目光。

轉眼我的生日到了。那天,從沒給我過過生日的老岳父竟然破天荒地買回一個蛋糕說是給我慶祝,從沒送過我200元以上禮物的老婆更誇張,竟然給我買了一個800多元的荷蘭原裝飛利浦電動剃鬚刀,把我感動得幾乎暈倒。席間,我偷偷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破費,父女倆對我嘿嘿嘿:「今後,還希望繼續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幫忙吼一聲...」

天!真是善於活學活用的聰明人!敢情這一次,他們都把丈母娘當「賊」,卻把我當成了王!


第四套【混戰計】

第十九計釜底抽薪 
 
前年秋天,對我來說異常難過。老婆換了新的工作,新公司是一家大型外企,非常重視員工教育,老婆一上班,就被送往外地某大學進行長達三個月的全封閉式技術培訓,這意味著我從此失去了老婆的庇佑,再也無法用老婆當磚,或用老婆作盾,來抵禦丈母娘的瘋狂進攻了。與此同時,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岳父打工的單位由於業務量突然增多,被安排三班倒,平日裡吃住都在公司,不允許回家。這意味著:在這段時期,我將經常面臨一個人在家獨自面對丈母娘的窘境,兒子尚小,不足以形成統一戰線的力量,於是我的苦難日子從此開始。

先前,丈母娘是每隔兩三天在幾個家人中輪流尋找吵架發洩的對象,我因善使三十六計且精通凌波微步躲閃騰挪之術,一般半個多月才能輪到一次跟丈母娘單獨「懇談」的機會。現在可好,由於老婆和老岳父的變化,家中經常只剩下我一個人,幾乎無路可逃,於是,我開始每隔兩三天都要犧牲一個晚上同丈母娘進行車輪大戰式的長談。

比如最厲害的那一次,吃過晚飯後她突然跟我談論起「我們到底應不應該來南方打工」這樣一個沉重的話題。開始時還是探討的氣氛,後來就變成了譴責,到最後簡直成了憤怒聲討:丈母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跟我們來到南方後所遭受的「非人之罪」,什麼寂寞啦,孤單啦,被蚊子咬啦,為了我們她犧牲了自己的一切啦,我們自私自利不管她啦,然後又是長篇大論地訴說自己的不幸身世(詳見上計)。總之是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我看她幾乎快歇斯底里了,就不得不站起來緩慢說道:「媽,您說得對,我是畜生,我不孝,我該死,您看這樣好不好,既然您在我們這裡住覺得如此不開心,乾脆明天開始您準備一下,過兩天我請假把您送回老家吧。我們接您來,本來是想讓您守著兒女過得開心些,如果事與願違,真是我們的罪過。媽,對不起,讓您受苦了……」說著,我用手遮住嘴,底下堵嚴,上面露口,故意把剛吸進嘴裡的一口香煙噴到眼睛裡,嗆了個眼圈通紅,淚眼婆娑。

丈母娘一聽這話,半晌沒言語。我心中偷樂,自以為得計。沒想到也就幾分鐘功夫,丈母娘的熱血又沸騰了:「哦,你現在跟我說這話,你還是個人麼?我老太太大老遠奔你們來,為你們付出了這麼多,現在嫌我老了,事兒多了,想攆我走,我告訴你,別想得那麼美!你們也有老的時候,你們現在這麼對待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得報應嗎!」天,虧她還是我岳母,竟然連這種詛咒的話也說得出口!我心裡又一次有種被激怒的感覺,要照我平常的脾氣早就站起來大吼一聲結束戰鬥了,可這次我沒敢。

因為「大吼一聲」畢竟帶有一定的冒險性,家裡人都在的時候,有人撐著,我可以無所顧忌地用此法解圍。但是現在,家裡就我一個人,便感覺很心虛。萬一用計不成再把丈母娘惹毛了,若她動起手來連個拉架的人都沒有,定會難以收場。所以在那種勢單力薄的情況下,我是不敢胡亂造次的,只有硬著頭皮,一根接一根地吸煙,聽下去。當時,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芙蓉鎮》裡劉曉慶對姜文說的話:「活下去,像狗一樣的活下去!」

丈母娘白天在家睡足了,晚上特別有精神。這一頓罵,足足持續了六個小時——從晚上八點開始,一直延續到次日凌晨兩點。到後來,她自己困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這才擦擦嘴角鳴金收兵。我數了一下煙灰缸中的煙頭,足足有十五個。當時我踉踉蹌蹌地回自己屋上了床,感到頭暈目眩、鼻塞口乾,全身酸軟得像散了架一樣,耳中還在嗡嗡作響。躺在床上,我輾轉難眠。心想,再這樣下去絕對不行,我必須要脫離眼前的困境!今天實實在在吃了一個敗仗,原因是準備不足,戰術上過於輕敵,沒有想到「送回老家」這招竟然不靈!看來「揚湯止沸」還是不行,因為我並不需要幾分鐘的片刻安寧,我要讓丈母娘在老婆回來前的三個月內徹底閉嘴!

躺在床上,我認真分析了丈母娘當前的心理狀態,覺得她之所以這麼喜歡無理取鬧,原因只有一個:她太閒了!有的人閒的時候會去賞花賞月彈琴作畫,或是旅遊交友烹飪美食,這叫做有生活情趣。可我這位丈母娘,卻是一個毫無生活情趣的人,閒暇時除了熱衷搞家庭階級鬥爭外,似乎再無其它任何愛好。所以我想,要想把她的興趣點從我身上引開,就必須打破她目前安逸平靜的生活,給她製造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嗯!就這麼辦!

第二天晚上,我故意回家很晚。一進家門,還沒等一臉慍怒的丈母娘對我發飆,我就立刻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凝重且略帶慌亂地對她說:「媽,你過來,我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丈母娘有點莫名其妙,她還從沒見過我如此緊張兮兮跟她講話的樣子。  

我把她拉到她的臥室,一把把她按坐在床上,俯身在她耳邊說:「媽,我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我發現爸可能有外遇了。」 

「什麼?你說什麼?」丈母娘一臉狐疑,似乎沒聽懂我說什麼。

「媽,今天下班,我坐公共汽車路過某某巴士站的時候,好像看見爸拉著一個女人的手也在站台等車。我嚇了一跳,連忙下車想去看個究竟,沒想到我剛下車他們竟然打的走了,我又急忙攔了一輛出租車追了好幾條街,到最後還是被紅綠燈給攔住,沒追著。但我回憶當時看到的那個人的背影,百分之九十可能是爸,我悄悄告訴您,您心裡有個準備就好,但卻千萬不要去問他,因為畢竟我還沒有確定。再說,那個女的說不定是爸的普通朋友也有可能,總之,這件事您心裡有個準備就行了。」

果不出我所料,丈母娘聽了我這番敘述後,立刻呆若木雞。
 
此後的幾天,丈母娘跟我吃完晚飯就一頭鑽回她屋裡,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跟我講,我一看,心中大喜——其勢已去,此計成矣!但同時,心中也有些擔心,怕她別做出什麼傻事,那樣可就慘了。於是過了兩天我反而主動找她談話:「媽,這兩天看你怎麼這麼鬱悶?想什麼呢?跟我聊聊好嗎!」

「哎,新兒,這兩天我就在想,肯定是你看錯人了吧?你岳父怎麼可能呢?他是一個老實人,況且這麼大年紀了,跟我在家三十多年都沒出過什麼事,怎麼可能來到南方就變了呢?」

「是啊,我也懷疑是自己看錯了,應該不是爸。」我嘴上這麼說,心裡一點都不擔心丈母娘會解除對老岳父的懷疑。因為我實在太瞭解丈母娘的性格了,她的多疑就是曹操在世也會甘拜下風。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丈母娘急得哭的感覺都有,這使我突然覺得有些於心不忍。我說:「媽,您別擔心,明天下班後我去爸的單位偵察一番,您看好不好?」  

「那敢情好!我本來想自己去,但大白天的他肯定上班,去也看不出來什麼,況且人家看門的也不會讓我進去。晚上我一個老太太出門又不方便,你要能去就太好啦,媽就拜託你啦!」我說沒問題,這事就交給我了。

此後,每天晚上下班後,我都會在公司上上網,耗上一段時間,故意晚點回家。每次一進家,丈母娘都會立刻迎上前,問我詳細探報。當然,答案是千篇一律的:什麼都沒有發現。或者是:今天我在爸的單位看到爸了,他正在準備上夜班,什麼事兒都沒有。

再後來,我就改成兩天一探,甚至是一週一探,但丈母娘卻從此再不跟我談論其它話題,更不要說跟我徹夜懇談什麼了。我的生活徹底恢復了往日的安寧。過了大約三個月,老婆結束在外地的學習回來了!老岳父也結束了上夜班的日子,又開始每日正常回家了。丈母娘苦等了三個月,除了我那一次模稜兩可的舉報外再沒有發現老岳父身上有任何異常情況出現,終於徹底相信自己老公沒有外遇,我那次舉報純屬誤判。

但事後丈母娘對我卻並沒有任何責怪,在她的觀念裡,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小心點總比大意了好。對於我的舉報熱情她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鼓勵。  

但最讓我難過的是,後來的一個晚上,當我躺在床上把這件事情講給老婆聽的時候,對我一向溫柔的老婆竟然一腳把我踹到床下,害得我差點腰椎骨折,一瘸一拐地難受了好幾天……

第二十計混水摸魚 
 
有段時間我晚上要加班,不太方便接孩子,於是便去求丈母娘。

我對丈母娘說:「媽,這段時間我公司晚上有事,要加加班,您能不能臨時替我接兩天孩子?」  
丈母娘說:「你少來!自己的困難自己克服!我又不是過來給你們當保姆的,我可是自帶口糧來跟你們過的,我不欠你們什麼。」  

我跟老婆講,老婆也直搖頭。沒辦法,開始那兩天我只好讓孩子放了學在學校等著,加完班我再打車過去接他,結果是勞民傷財。

話說到了星期天,我正在睡懶覺,忽聽門外客廳裡傳來一陣爭吵,聽了一會兒,原來是丈母娘在對老岳父發飆!我出去一看,原來老岳父想讓丈母娘給洗兩件衣裳,說是自己這兩天手破了不能沾水。誰知丈母娘卻不買賬,還說老岳父發神經,她說:「老娘就沒有給你洗衣服的先例!」接著,她又開始長篇大論翻老賬:「想當年,若不是因為文化大革命,怎麼也不可能嫁給你這個窮光蛋……」老岳父那邊火也很大,他吼道:

「放你個臭屁!文化大革命時你是資本家的狗崽子,我是根正苗紅的工農子弟兵,追我的女孩子海了去了!當時要不是看你可憐收留你,你早被斗死一百次了!」我站在一旁隔岸觀火,老婆竟突然從廁所裡殺將出來,衝著她媽一陣亂吼,那意思是在為她老爸鳴不平,批評他媽太過分,說話太刻薄。老婆說:「媽,你剛才說的這叫什麼話!那麼大歲數的人了,說話怎麼這麼幼稚?爸這兩天手破了,讓你給洗洗衣服再正常不過了。你不想洗可以讓我洗,說那麼傷人的話幹什麼?」

丈母娘本來是對老岳父一個人發狠,現在見我出來,又被女兒一通數落,自覺理虧,紅著臉低頭不再言語。我一看機會來了,先沖老婆擠了下左眼,又衝老岳父擠了下右眼,然後勃然正色道:「老婆!你這是怎麼跟媽說話呢?有大有小沒有?媽是什麼人?媽是你理解的那種人麼?太不像話了!爸是什麼人?爸是媽的老公!有老婆不疼自己老公的麼?媽不過是跟爸鬥鬥嘴,開開玩笑,你還以為媽真的會讓爸冒著破傷風的危險自己洗衣服麼?真虧了你還是作女兒的,這麼不瞭解自己的媽媽!我這個女婿都比你強,我知道媽的心地是最善良的,媽信耶穌,最懂得關愛別人。前兩天,媽看我晚上要加班,還主動提出要替我接孩子放學,我怕媽受累,就沒同意。不過媽,說真的,這兩天我們加班越來越晚了,說不定還真得讓您替我接兩天孩子,您看可以麼?」

老婆跟老岳父張大了嘴巴疑惑地看著我,丈母娘則充滿感激地瞥了我一眼,然後目光轉向老婆,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聽見了吧?不愧是我女婿!我說女兒呀,我養你這麼多年,算是白養了!還輪到你教訓我!衣服放下吧,都給我滾!新兒,告訴我接孩子每天需要幾點鐘出發,媽替你接兩天!」

「哎喲,那就謝謝媽了!」我連忙掏出一百元錢放在桌上:「媽,這是您接孩子的坐車費,剩下的就買菜用吧,我頂多再加一個星期班,過了下星期就不用您受累了!」 
 
回到書房,老婆驚訝地望著我:「你真神,三言兩語就把幾件大事搞定!你是怎麼弄得啊?」我指指腦袋,沖老婆詭秘一笑:「這得用智慧啊,老婆!首先我得感謝你跟爸今天先把水攪混,這樣我才能夠從中順利摸到魚啊,嘿嘿。」

第廿一計金蟬脫殼
  
每逢星期天丈母娘心情好,總喜歡拉上我去逛街。因為我細心、有耐心,比她自己女兒強得多,丈母娘對我情有獨鍾。

可她不知道,我那所謂的細心和耐心是耐了多大性子裝出來的。剛開始的時候,隔三岔五地陪她逛幾次還無所謂,可次數多了,這對我簡直就成了一個沉重的心理負擔——確切地講,是僅次於聽她罵人的另一種形式的煉獄般的折磨。

丈母娘逛街有個特點,就是從來沒有目的性。見了商店就進,進去後什麼東西也不買,而且還瀏覽得特仔細。從兒童玩具,到服裝鞋帽,從家用電器,到床上用品,滿商場的東西幾乎沒有她不看不摸的,沒有她不感興趣的。比如到了家用電器部,人家導購員看見顧客來了,自然要迎上去招呼一番,丈母娘一見有人主動跟自己介紹商品,便立刻來了興致,問長問短,把個導購員也搞得異常興奮,以為見到了即將成交的大主顧,又是打開樣機視聽試看試用,又是倒水讓坐口若懸河地施展自己的推銷技巧。丈母娘也不客氣,你怎麼招呼我就怎麼享受,這一折騰就是大半天過去。最後導購員氣喘吁吁臉紅脖子粗地不斷追問阿姨您到底買不買,老太太差不多也享受夠了,則輕描淡寫地來一句:嗯,很好,不過我再去別處看看。然後拉著同樣臉紅脖子粗的我飄然而去,把那倒霉的銷售員從烈火拋向冰水也是在所不惜。

我小聲對她說:「媽,咱又不買那東西,您看那麼仔細幹嘛?麻煩人家半天又不買,多不好意思啊,走馬觀花隨便看看就行了吧。」老太太乜斜我一眼:「我走累了,歇歇不行嗎?坐在那兒,有水喝,還有大電視看,又不花錢,憑啥不享受一下?」

我說:「得了,媽,您愛看就看,愛歇就歇,只是您別纏著人家導購員問那麼多問題,你看人家陪你大半天把精力幾乎耗盡,結果什麼生意都沒做成,還把別的顧客也給耽誤了,咱這不是害人家嘛!」這下老太太生氣了:「什麼?我害他?瞧你這話是怎麼說的!哦,人家來主動招呼我,我不跟人家講話,冷落人家,這像話麼?這叫沒禮貌!懂不?」

「好好,媽,您說得對,您隨便問,隨便看,我再不言語就是!」  

有一次,又是一個星期天,從早晨九點多出門,逛到下午一點多,後來我實在頂不住了,心想,我要再不抽身而退,恐怕人就要崩潰了。但怎麼個退法呢?我忽然心生一計。我跟丈母娘說要上廁所,在商場的衛生間裡,我把手機設定了三分鐘定時響鈴。出來後,又陪她逛了一小會兒,我的手機突然「叮鈴鈴」地響了起來。我當著丈母娘的面掏出手機,按下「取消鬧鈴」鍵後,從容不迫地對著靜悄悄的手機開始表演單口相聲:「喂,是我,請問哪位找?....哦!是於總,您好您好!對,我在家,啊不是,我在街上,正陪我岳母逛街呢……什麼?現在麼?一定要現在過去麼?可是老太太一個人在街上我有點不放心,這樣吧,我安排一下,爭取盡快過去……嗯,好的好的,先這樣,呆會兒見,拜拜!」

放下手機,我一臉無奈地看著丈母娘:「媽,沒辦法,公司來了重要客戶,總經理讓我過去陪一下,我只好先走了。這樣媽,您等一下,我把老婆叫過來,讓她陪您一起逛,您一個人在外面逛我可不放心!」
老太太嘴上說著「沒啥,不用叫她了,你一個人走吧,我能回家。」但我不管,還是趕緊給老婆打了一個電話,讓她火速趕到某某商場第幾樓,說是出大事了。結果,十幾分鐘後老婆風風火火地跑來,劈頭蓋臉就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跟老婆說我公司突然來電話找我有急事,你陪媽繼續逛街吧。然後沒等老婆反應過來,我便飛也似地逃去。

晚上躺在床上,老婆問我白天在搞什麼鬼?我說沒搞鬼呀,老婆說得了吧!十年夫妻我要再不瞭解你我就白當你老婆了!於是我只好原原本本給老婆講了「金蟬脫殼」計劃的行動始末。老婆聽後哀歎了一聲:虧我媽在你走後還跟我不斷地誇你,說你心裡有老人,安排事情周到穩妥。 
 
我說:你媽沒有說錯呀,要換成你,說不定早把你媽丟了。 

話音未落,我發現自己又一次從床上躺到了地上……  

第廿二計關門捉賊

一家老小生活在一起,雖說親密無間,但每個人畢竟還要保留一點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這個私人空間,應該說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誰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個人隱私呢!

譬如丈母娘的私人空間,就是她與老岳父的臥室,這間屋子,不經他們允許,我是絕對不會貿然進入的。我的私人空間,就是我的書房,除兒子老婆外,我當然也不希望他們隨便進來。

但丈母娘偏偏就不信這個邪,或者說是大智若愚吧,每每白天趁我們上班都不在家的時候,她就會到我的書房裡翻箱倒櫃,尤其是我寫字檯的幾個抽屜,她都要定期給我作免費檢查:我的存折啦、往來書信啦、證件證書啦,沒有她不感興趣的。甚至我年輕時寫給老婆的情書、上大學時候的日記本她都會翻出來看——我知道這些事情,決不是胡亂猜測,因為有一次她偷看我母親寫給我的信時看的入迷,竟渾然不覺我已經下班回家。等我進了屋走到書房門口打開門時,她才反應過來,於是手忙腳亂把那信往抽屜裡一塞,臉紅脖子粗地站起來自言自語道:你們的房間太亂了,我替你們收拾收拾家。然後假裝撿走地上的一張紙片,慢慢蹩回她自己的房間。

後來,又有一次我發現我放在抽屜最底下的上大學時寫的日記本被調動了位置,問老婆,老婆說從沒動過。問兒子,兒子也一臉無辜,我知道肯定又是被老太太白天閒著沒事時在家給審閱了。於是心裡非常不爽,便陰沉著臉找丈母娘理論:「媽,您是不是翻過我的抽屜?」

「沒有呀,我沒事去你那屋幹啥!」  

「好的,媽,您要這麼說,咱們今天就正式訂個規矩:今後我的房間您沒事的時候最好不要隨便進來翻騰,也不要替我打掃衛生什麼的,亂了我自己自然會收拾。咱們每個人都得有點個人空間不是?就像您的房間我也絕不會隨便進去翻騰一樣。」

果不出我所料,我這番話一說完,丈母娘立刻就像被蜜蜂蜇了一樣,漲紅著臉驚天動地地跟我爭吵起來:「新魯,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把你媽當賊防啊?我告訴你,你那破屋子不要說我從沒進過,你就是八抬大轎請我進我都不會進!你嫌我老太太,我還嫌你們呢!都是些什麼東西……」話是越說越難聽,我不再答話,回到自己屋裡,心裡想:我要的就是這效果——讓你自己把話挑明,把話說絕,到時候再犯時看你怎麼解釋。  

過了一個多星期,這一天,我拿著一個大信封興沖沖地回了家。信是我母親給我來的,自打我來到南方,母親幾乎每個月都會給我寫封信,給我講一些家裡的情況,噓寒問暖,鼓勵我如何克服生活上的困難等等。我的家信,往往是丈母娘最感興趣的隱私之一,這一點我早知道,所以我一回家就把那封信揚得高高的,對老婆說:我媽又給我來信了!然後就鑽進書房假裝看信。當時,丈母娘因為一星期前的那件事還在跟我保持著冷戰狀態,對我的事情裝作充耳不聞的樣子,坐在沙發上悶頭看她的電視,目不斜視。

半夜時分,估摸著她們都睡著了,我一個人偷偷爬下床,輕手輕腳來到書房開始實施我的門鎖改造工程。我書房上的門把手是那種球形鎖,就是很多賓館酒店的房間門上用的那種,靠屋子裡面的把手後端有一個突起,按下去,再關上門的時候從外面就打不開了,只能用鑰匙開門,或者從房間裡面旋轉把手才能解鎖開門。我們家的房子自打裝修好後,就從來沒有使用過這些把手的門鎖功能,都是一家人,平時都不需要鎖內門的。所以時間長了連鑰匙我都不知道丟到了哪裡。

我用螺絲刀很輕鬆地完成了門鎖的改裝,即把那個球形鎖門把手的裡外來了一個調換,把後面帶突起能鎖門的那只把手裝到門的外側,而把不帶突起的那只裝到了內側,弄好後,我把書房門敞開,又把外面門把手上那個鎖門的金屬突起按下,然後就溜回臥室睡覺了。

第二天早晨,除丈母娘外,一家人各自上班上學無話。到了下午下班時分,我有意識地早走了一會兒,用最快的速度接了孩子趕回家。一開門,果不出我所料:家裡鴉雀無聲,我早晨走時敞開的書房門此時卻緊閉著!我不慌不忙地在客廳裡準備換鞋,就聽見書房裡突然傳出丈母娘怯怯的聲音:「是新兒回來了麼?」我說是呀,媽你在哪兒呢?丈母娘帶著哭腔淒慘地應聲道「我在這裡,在你書房呢,新兒!快來看看吧,你這門怎麼打不開了啊?我都憋了一下午了!」

我心裡既好氣又好笑,走到門口一扭把手,小疙瘩應聲彈起,門開了。再看丈母娘當時那張臉,就別提多好看了:憋悶、緊張、羞澀、無奈、後悔……總之,就像開了個醬菜鋪子,色香味具佳。還沒等她開口,我連忙發言,我說:啊呀媽呀,你這是怎麼搞的,怎麼又來給我們打掃衛生啊?媽,告訴您多少回了,您就是閒不住,白天沒事的時候多出去走走,小區環境這麼好,有人工湖,有小樹林,您幹嘛不出去活動活動,非要在家裡沒完沒了地幹活呢?您看,讓您這一打掃衛生,還把您給鎖家裡了,這多危險!好在我們都沒出差,這要是家裡人都出差了您遇到這事可怎麼辦?你呀,就是不聽勸!咱家裡的門把手都老化了,經常會卡住的,您要是不會擺弄還真拿它沒轍!您看,我這不是一下子就給打開了嘛!

丈母娘不懂什麼「球形鎖」的秘密,她只以為那是普通的門把手,所以這一回她只有連連點頭稱是的份,根本不再辯解什麼,因為她肯定還沒有忘記一個多星期前跟我吵架時她自說過的那些話。

也許是我的一句「咱家裡的門把手都老化了,經常會卡住的」起了作用吧,從那以後,我發現丈母娘幾乎再也沒有到過我書房裡來亂翻騰了。

第廿三計遠交近攻  

丈母娘除了女兒以外,還有一個兒子,即我的大兄哥。大兄哥在北京當兵,雖說早已結婚成家,但丈母娘卻從來沒有去過他那裡,也從來沒有想過去投奔兒子。丈母娘是一門心思跟定了女兒,因為女兒是媽的貼身小棉襖,穿著熨帖舒坦,而且女婿又是自己的半個兒,在很多時候,甚至比親兒子還好使喚——我的大兄哥是個火爆脾氣,跟他媽吵起架來那可是六親不認電閃雷鳴。而我,跟老婆結婚十幾年來還真沒跟丈母娘紅過一次臉,幫她幹的活兒更是不計其數;更不要說住在女兒女婿家吃穿用住費用幾乎全免,你說這樣的養老安樂窩她去哪裡找!

但問題是丈母娘就跟那個童話中漁夫的老太婆似的,不知感恩且貪得無厭,得了魚想要金盆,得了金盆想要金屋,人的忍耐畢竟是有限度的,跟丈母娘朝夕相處了這些年,我是實在受夠了老人家的折磨與糾纏。看在中國傳統道德觀念的份上以及我那好老婆的面子上,雖然我從不跟丈母娘發生正面爭吵,每每以逆來順受或耍點小聰明盡量化解避開生活中的種種矛盾,但畢竟這是要以壓抑改變自己性格以及殺死大量腦細胞作為代價的。算了算帳,這幾年我為丈母娘已經損失了大約20G的大腦硬盤空間,如果再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我想我真的會崩潰,或者頻繁死機,或者變成一架毫無用處的爛機器,那樣我就廢了。於是有那麼一天,一個念頭突然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這個想法一經出現,就再也揮之不去,攪得我寢食難安,這個想法就是:讓丈母娘自立門戶——讓她另外買房,搬出去,跟我們分開來住。

我跟老婆一講,老婆並不反對。其實她跟我一樣,也覺得現在的生活太不自由,缺少了很多三人世界的溫馨與快樂,每天回到家比在公司上班還累,像在監獄裡生活,她也盼望著能跟父母分開來住。老婆說:兩套房子分開住,其實並不是不管他們或不孝順父母,在生活的空間上,由於每個家庭的確有很多不同的習慣,彼此應該保持相對的獨立性和適當的距離。在地域上,我們還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父母有事時完全可以去照應,平常也可保持一定頻率的相互探望,這樣一來既能盡到子女對父母的責任,同時又能夠避免生活中的相互干擾與影響,應該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情!我一聽這話感到很開心,吻著老婆的鼻子說:你真是大蔥——大大的聰明!現在能夠像你這樣深明大義的女人真是太少了!

老婆一把推開我:「少來啦!你想讓我媽買房子,有本事自己去說服她!可不要指望我去勸她,我已經被她罵怕了!」我說沒問題,你只需點一下頭,其餘的事情交給我來辦。

過了兩天,我開始給北京的大兄哥打電話。大兄哥是個直腸子,一接到我的電話開心得不得了,粗聲大氣地說:「老弟,你跟我妹都好嗎?我爸我媽住在你們那裡,讓你受苦啦!」我說哪裡哪裡,老哥在部隊還好吧?幾年沒見了,非常想念你!我們生活得很好,跟爸媽相處得很愉快。大兄哥一聽就打斷我:「你別騙我啦,跟丈母娘生活在一起不會好到哪兒去的,況且我又不是不瞭解我媽那脾氣個性,要換我早就撂蹶子了。前兩天我丈母娘來部隊探親,跟我們住了些日子,橫豎看不慣我們,整天絮絮叨叨的,沒把我煩死!由此想到你,能跟我媽在一起生活四年,真是不容易!謝謝你啦,老弟!」我聽了這話鼻子一酸,頓時百感交集,眼淚差點沒掉下來。天底下只有女婿最理解女婿,我說:「哥,啥也別說了,眼淚嘩嘩的。我們也想過跟老人家分開來住,給老人買套房子,反正都在一個城市生活,照顧他們不成問題,關鍵是彼此獨立一點,都能過得舒服一些,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跟她講這話。」大兄哥一聽馬上接口道:「老弟,你說得對呀,你不說我都想勸你這麼做。這麼著,星期天我給媽打個電話跟她好好聊聊,能分開住最好分開住,幹嗎非往一塊兒扎呀!」我說:「哥,咱們先不談這事,你跟嫂子孩子都好吧?快過年了,我給你們寄了點南方的特產,臘肉魷魚乾什麼的,你過兩天注意查收啊!」

那天正好是星期一,晚上回到家,我一反常態,也不做飯,打開電視就看。丈母娘跚跚從裡屋出來,問我道:「新兒你怎麼不做飯呀?這個時候你看什麼電視呀?」我哼了一聲:「我上了一天班很累,不想吃飯。你要餓了,就自己做點吃吧!」丈母娘臉上馬上現出了慍怒之色,橫橫地說:「什麼意思?不就是做個飯嗎,能累著你啥?」我說:「媽,你算是把我想說的話替我說了,謝謝!」說完,我站起身進了書房,從抽屜裡拿出我的游泳耳塞堵住耳朵眼——我知道,老太太一定又要開始在外面長篇大論罵我了,我塞住耳朵,給她來個充耳不聞!

此後的幾天我基本上天天如此,除了不做飯,我連肉也不買了,而且回到家就彈琴、看書,或者在書房裡跟兒子玩。丈母娘在外面罵我,我就隨她罵,絕不出門還一句嘴,想看書的時候我就用耳塞把耳朵塞住。

星期六休息那天,我幾年來頭一次請了一大幫朋友來家裡吃飯,在此之前,我從不敢把朋友往家裡領,生怕丈母娘到時候像查戶口一樣把人家問來問去的,給我出洋相。這一回,我事先跟朋友們講好:我家有個老太太,嘴碎話多,你們別見怪,到時候問你們什麼都由我來講,你們不要搭腔。朋友們心領神會,一致應允。果然,在餐桌上,面對一大群陌生人突然造訪,丈母娘既驚又奇,當著朋友的面就問我:「新兒,他們都是誰呀?你怎麼突然叫了這麼多人來家吃飯?這是咋回事呀?」我說:「媽,這些都是我的朋友,您就別問了。平時我也經常去人家家裡吃飯,今天請他們來家坐坐,也算禮尚往來。您吃飽了想看電視或想幹什麼請隨意,我們聊我們的,您別見怪。」老太太一臉的茫然,也沒說什麼,吃完飯就退下去進了自己屋。我則跟朋友們推杯換盞,吹牛侃山,聊的不亦樂乎。酒足飯飽,我們又打開卡拉OK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開始野狼般的嚎叫,鬧騰了一個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朋友們才盡興而去。送走朋友,我把餐桌上的杯盤碗碟統統收下去胡亂往廚房水池裡一碼,就沖了涼進書房準備看會兒書休息。過了一會兒,丈母娘來敲門了:「新兒,你們鬧騰了一天,我還沒問你是咋回事,怎麼現在你連碗都不洗,堆在廚房想讓誰幹啊?」我打開門,滿臉倦意地對丈母娘說:「媽,您看,我忙活了一天多辛苦,您就體諒體諒我好不好?碗放在那裡我又沒讓你洗,我今天不想動了明天干還不行麼?生活本來就應該是豐富多彩自由自在的,家務活這東西想幹就干,不想幹就不幹,不要太勉強自己。對了媽,您聽我今天下午唱歌唱得好聽麼?哇!好幾年我都沒這麼開心過了……」說著說著,我發現丈母娘的臉越變越綠,我見勢不妙,趕忙關上門從抽屜裡拿出耳塞塞住耳朵。剛剛塞好,丈母娘「咚」的一聲就把門給踢開,不過這時候已經無所謂了,我的美國進口高級耳塞隔音效果非常之好,只見丈母娘的上下嘴唇高頻率地一張一合,臉上的肌肉也是一抽一跳的,而我,則像看電影默片一樣,完全進入了無聲世界,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第二天上午,家裡電話鈴響,我知道是北京的大兄哥打過來的。因我在昨晚被丈母娘痛罵了三個小時之後,又給大兄哥打去電話,以詢問包裹是否收到為由,落實了他星期天給媽打電話勸說其買房事宜。果然,丈母娘接起電話後,跟她兒子這通電話聊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當晚,丈母娘把我、老婆、老岳父召集到一起,開了一個嚴肅的家庭會議。會上,丈母娘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鑒於跟我們共同生活了這些年(其實起關鍵作用的還是最後一個星期!)覺得在生活習慣等各個方面實在難以相互融合,所以決定過完春節正式實施買房計劃,跟我們分開來住。買房的資金丈母娘堅持她自己解決,但同時也不拒絕我們提供大額贊助。會上,丈母娘也對我們每個人在這一段時期的工作做了具體部署:我和老婆負責對本市房地產市場情況進行詳細調研,老岳父負責對本市裝修行業的市場情況進行信息搜集,丈母娘則親自掛帥負責購房專項資金的籌措與落實。

會後,老婆在第一時間向我表示了熱烈的祝賀,她激動地摟著我的脖子,脈脈含情地望著我,目光中含滿了欽佩:「老公,沒想到你竟會利用遠在北京的我哥來說服我媽買房,還假惺惺地給我哥寄去那麼多好吃的,我哥來電話說他收到你的包裹後可開心了!你的策劃能力與執行能力如此之強,老公你真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我強壓住心頭的喜悅,故作深沉地像周潤發一樣輕輕推開老婆,目色蒼茫地眺望著遠方,緩緩說道:「老婆你別忘了我的身份,我是一個職業女婿……」

第廿四計假道伐虢 

前文書說過,丈母娘是一個非常精細的人(說的直白一點就是十分吝嗇)。譬如說前面講過的那個買菜的例子,由於她專挑便宜的爛菜買,而且對秤盤準星的高度敏感性,搞得我們菜市場的小販們沒有一個不認識她的。如果她單單是在平時生活中花錢節省倒也罷了,畢竟節儉還算是一種美德,但是怕就怕她物極必反,在節儉的領域不但節流,還要開源,這可就實在讓我無法忍受了。

要說事情的起因還是由於我在去年夏天有一次逛商店買回了一箱「健力寶」飲料,是那種「易拉罐」包裝的。由於是整箱購買,而且每天全家人都要喝掉好幾罐,所以那些喝完的空罐就沒有及時當垃圾扔掉,而是堆放在陽台上的一個角落裡。時隔不久當一箱飲料喝完後,陽台上就堆放了二三十個準備當垃圾扔掉的空罐。一個星期天,我下樓跟兒子打羽毛球,突然看見一位騎三輪車環繞小區高聲吆喝收破爛的老漢,老漢的三輪車上碼放著各種回收來的酒瓶子、廢報紙、紙箱板等廢品。我突然想起陽台上堆放的那些空易拉罐,就問他要不要,老漢說當然要,一角錢一個。我聽了喜出望外,正好既能處理掉垃圾,還可小有錢賺,於是便把老漢帶上樓領到了家裡。

老漢拿著個編織袋在陽台上一邊點數一邊往裡裝空罐,丈母娘也一直跟在旁邊看,當老漢點完數,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三塊錢交給我後,丈母娘的眼睛裡立刻閃現出既驚奇又貪婪的目光。等送走收破爛的老漢後,我把捏在手裡的三塊錢交給丈母娘說:「媽,這錢給您留著買菜用吧,真沒想到這些廢物還能賣錢!」丈母娘歡天喜地地一邊把接到手裡的錢往口袋裡裝,一邊假意推辭著說:「不用不用,錢你留著吧。就是說的,沒想到這些東西還能賣錢,早知這樣以前那些飲料瓶真不應該白白扔了它們,可惜了的!」說著,丈母娘又突然一個箭步竄出門外,扒著樓道窗戶衝下面大聲喊道:師傅~~,除了易拉罐你還收什麼廢品啊~~」

從那一天起,丈母娘突然開了竅:原來有些廢品竟然還可以賣錢!於是,精明的丈母娘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徹底做了一個廢品回收行業的市場調查,她的廢品知識也一下子變得豐富起來:不僅僅是空易拉罐,什麼啤酒瓶、塑料瓶、爛紙、紙箱板、包裝雞蛋用的紙蛋夾等統統都可以賣錢,於是乎,有一天當我下班回家時,赫然發現原本空曠的陽台一角,突然之間多了一個大紙箱——還是我們家買電視機的包裝紙箱,被丈母娘愣是從床底下給扣了出來,並把它擺在了陽台上。

然後,丈母娘就開始跟我們講:從今往後,家裡的瓶瓶罐罐包括廢舊報紙等通通都要往這個大紙箱裡放,不得隨意當垃圾丟掉。當時我還覺得挺有趣,未及多想,就嘻嘻哈哈答應了丈母娘的要求。

可過了幾天,我突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頭,原來還空空蕩蕩的大紙箱,幾天沒注意,竟漸漸變得滿了起來。往裡一看,都是些飲料瓶、礦泉水瓶、空易拉罐之類的,品種五花八門,有的外表還顯得很髒,顯然不是我們自己家人喝飲料喝出來的。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不好!這些垃圾一定是丈母娘從外面撿回來的!我突然之間有一種很噁心的感覺,望著那一大箱堂而皇之擺在自家陽台上的垃圾,我幾乎都要嘔吐出來。

我對丈母娘說:「媽,你是不是從外面撿垃圾了?咱家陽台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空飲料瓶?」丈母娘的臉微微紅了一下,便正色道:「你少管我!我撿不撿垃圾的關你什麼事?又沒有讓你去撿!」果不其然,讓我猜中了。

我說:「媽,你不能這樣做啊,垃圾很髒,無論去撿還是在家裡存放都很不衛生。這且不說,主要是咱家也沒窮到那個地步啊!您每月有近千元的退休金,平常又沒什麼花銷,退一萬步講,就算您真的缺錢用,言語一聲,我們還能少了您的?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您都犯不著去撿垃圾呀!再說了,這要是讓街坊鄰居們看見,我們這面子上也掛不住啊。知道的,是您這人節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做子女的虐待您,您說您這是何必呢!」

丈母娘紅著臉,瞪著我說:「嫌媽給你丟人了怎麼著?我告訴你,我每天都是晚上天黑後才打著手電去小區的幾個垃圾箱裡瞅瞅,沒人看見!大白天的我才不去撿呢。你就放心吧!」得,這下全承認了!天,丈母娘真的是在撿垃圾!怪不得最近她每天晚上看完電視連續劇都要出去老半天,我還以為她是去小區裡的花園散步,萬沒想到她竟然是去小區裡的幾個大垃圾箱裡淘金,天哪!

我跟老婆、老岳父一說這事,他們也感到不可思議。但一番唏噓抱怨後,卻又紛紛把無助與希望的目光匯聚到我的臉上,那意思分明是說:「天要下雨,娘要拾荒,由她去吧。你若有本事勸說阻止,我們自是拍手稱快,但卻不要指望我們幫你做任何以卵擊石的事情。」哎,我全明白了!不用說,這個改弦易轍的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又要再一次落到我這個聰明女婿身上了。

找了一天丈母娘心情好的日子,我熱情十足地主動跟老太太拉起了家常。我說媽,您看,您來家裡這麼些日子了,就沒發現咱家缺點啥?老太太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莫名其妙地問我:「沒看出來!缺啥?」我說:「缺少綠色!綠色是生命的象徵,一個沒有綠色的家庭,久而久之就會讓人感覺憋悶煩躁死氣沉沉!媽你天天在家裡呆著,難道就沒有發現這個問題麼?」老太太愈發糊塗了,滿臉問號地看著我:「家裡怎麼沒有綠色呢?咱家冰箱門不是綠的麼?還有我今天剛買的一堆油菜葉子不是綠的麼?」我說:「媽您真幽默!我說的不是這個綠色,我是指植物!我覺得咱們家裡應該添一些綠色植物,這樣會讓這個家顯得生機盎然,而且植物還能淨化空氣,對成天呆在家裡的您來說也是大有好處的!

丈母娘長出了一口氣,「你這個新兒,我還以為你葫蘆裡要賣什麼好藥呢!不就是想在家裡養些花嘛?兜那麼大個圈子幹嘛!」

我說:「然也!媽,您覺得咱們在家裡養些花草盆栽什麼的如何?我早想好了,選些大型植物,什麼藍寶石、巴西木、富貴竹、綠蘿、步步高,都是些很漂亮的大型觀葉類植物,擺在家裡很有氣氛的!」

丈母娘說:「我不反對呀!這是你的家,你想怎麼佈置不用問我。」

我說:「哪裡哪裡,我的家就是您的家,您是長輩,又是媽,當然要首先徵求您的意見。這麼說您同意了?」丈母娘面露喜色,「嗯」了一聲。我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媽,我想這次在家裡搞綠色工程,最好能一步到位,否則出不來效果。我準備星期天就去花市買花,不過有件事情還得跟您商量。」

丈母娘連忙說:「我的退休金前兩天剛辦了轉存手續,現在手頭就一百來塊錢,還要買菜用!」我說:「媽,瞧您想哪兒去了,我不是想跟您借錢,我只想跟您借點地方。」  

丈母娘疑惑地看著我說:「跟我借地方?」我說:「是啊,星期天那些花買回來,總要有個擺放的地方。我看來看去,也借鑒其他鄰居家的養花經驗,覺得陽台是擺放花草的最理想之地。所以希望到時候您能把陽台借我一用。」

丈母娘根本沒猜透我是什麼意思,就隨口答道:「你今天沒吃錯藥吧?怎麼說話顛三倒四的,陽台又不是在我房間裡,幹嗎說跟我借?花買回來往上擺就是了嘛!」說完話老太太站起來拍拍屁股要進屋去睡覺。我則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高聲說道:「得勒!媽,星期天我就買花去,您就擎好吧您!」同時心想:「假道」(借路、借地方的意思)的工作順利完成,下一步就看我怎樣「伐虢」(順手牽羊,攻佔實地之意)吧!

到了星期天,我一大早就直奔離家不遠的一個大型花市買花。我選購了十幾盆花,都是特大號的花盆,一人多高的大型植物,看著蒼翠喜人。談妥價錢,花老闆打發夥計蹬著三輪車跟隨我一起往家裡送花。一盆盆的花被搬上樓,進了家,沿陽台牆壁滿滿地擺了一排,丈母娘存放垃圾的那個大紙箱早已被臨時搬到客廳中央。花盆全部搬上來並擺好後,家裡的氛圍一下子就不一樣了,充滿了生命的色彩與新鮮的活力,老太太也站在一旁不住口地直誇好看。我把丈母娘扯到一邊,悄聲問她:「媽,您看這一大箱子破爛怎麼辦?陽台是沒地方擺了,總不能把這一箱子東西擺客廳裡吧?要不擺您臥室裡去?」老太太一瞪眼:「我看擺你臥室裡差不多!真是的,往哪兒放呢?」老太太四外遭照量了一番,也實在想不出個能放下這一大箱廢物的地方,最後,只好猶猶豫豫非常無奈地說:「要不,乾脆讓送花的夥計捎下樓去扔掉吧!」說話時,老太太的聲音中充滿了無限的惋惜。我說哪能呢!辛辛苦苦撿來的,怎麼也得賣點錢。於是我跟送花的夥計說:「哥們兒,這一箱子東西麻煩你拿下樓去替我賣了吧,你看,裡面有百十來個空瓶空罐,按一角錢一個能賣十幾塊錢呢。我就少算點,折合五元錢沖抵花價如何?」夥計連忙說沒問題。我掏出錢包,按事先談妥的花價減去五元後付給送花的夥計,他說聲謝謝,就收了錢,抱著那一大箱破爛下樓了。

丈母娘依著門,戀戀不捨地目送那一大箱她辛辛苦苦撿來的垃圾被送花的夥計搬走並消失在樓梯拐角處。我連忙一把把她拉回到陽台,給她詳細講解剛剛買回來的這些植物的名稱以及剛從花老闆那裡學來的養花常識。我說,媽,今後這些花草就靠您來侍弄了,這可是花了不少錢買回來的,您可不要把它們給養死啊!老太太嗔怒地看了我一眼:「說的什麼話!你媽要做一件事,能做不好麼!」

老太太這句話說得倒是真的,自從陽台被花草侵佔後,老太太就不得已戒掉了撿垃圾的毛病,每天把很多精力都放在了養花方面,經過一年多時間,現在我們家的這些花已經枝繁葉茂,愈發蔥鬱蒼翠了!


第五套【並戰計】

第廿五計偷梁換柱

丈母娘自從決定了要買房子後,她就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事情做。每天白天,我們都上班了,她就一個人坐上公共汽車,拿著報紙,按照上面的售樓廣告,對全市的樓宇小區開始進行地毯式的偵察。雖然她曾經放話讓我負責調查樓市情況,但以她的性格,又怎麼能夠放別人提供給她的結果呢!一開始,我還挺上心地通過我的渠道方式為她多方打聽本市房地產市場的樓盤信息,但看到她自己如此喜歡親歷親為御駕親征,也就慢慢淡下心來,到後來我索性不管這事,全由她一個人折騰去了。

丈母娘為自己做起事來那可真叫一個認真!她拿出了當年紅軍長征的勁頭,每天清晨出發,背上我兒子淘汰下來的舊書包,書包裡面裝幾個頭天晚上買好的饅頭或麵包,再裝一瓶礦泉水,這就是她一天在外奔波的飲食了。晚上我們下班回來,她也幾乎是同時風塵僕僕地進家,書包裡的饅頭麵包消失了,水瓶也空了,但卻裝回滿滿一大包各個小區的售樓宣傳材料。然後,每天晚上,她就拿著這些材料,逼著我們全家人都坐下來聽她講她一天的跑樓見聞。就這樣過了大約一個多月,看著她愈曬愈黑且日漸消瘦的臉龐,聽著她興奮而又充滿疲憊的口角泛著白沫的敘述,我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會把自己的身體不知不覺熬垮。

我說:「媽,您也跑了有些日子了,基本情況也該摸得差不多了,我看您就不要再跑了,好好在家休息消化兩天,做一個定奪。綜合比較,確定了要買哪裡的樓盤後,我再專程去有的放矢地給你做詳細情況調查,您看好不好?」丈母娘斬釘截鐵地說:「不好!什麼摸得差不多了?差遠了!」說著老太太拿出地圖指給我看,「你看,我這些日子,才跑完了東城區,還有西、南、北三個城區以及郊區我都沒有去過呢,怎麼著也得走完一圈再說。買房子不比買菜,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情,不下點辛苦怎麼行!」我心中長歎一聲,心想天啊!我求佛祖保佑老太太您可千萬別累出個好歹來,您這要是累病倒了,最後倒霉受罪的還是我們啊。心雖這樣想,話可沒那麼說。我說:「媽,那您就繼續跑,我沒意見。但是,您每天在外面的飲食可要換換,不能總吃饅頭加涼水呀!您跑樓本來就是件體力活兒,如果這營養再跟不上,我怕您身體會吃不消的。您畢竟上了年紀,不比我們年輕人了,所以,怎麼著您也得適當改善改善自己的伙食」。

第二天晚上下班一回到家,我意外地發現客廳靠牆的地上放著一箱伊利牛奶。我問丈母娘哪裡來的牛奶?丈母娘興奮地說:「我買的呀!今天上街買菜,看見一個蹬三輪車的小伙子拉了一車牛奶在賣,說是一個什麼商場失火了,燒燬了好多東西,沒燒掉的部分商品全部清倉處理,你猜這一箱牛奶才多少錢?十五塊錢啊!這要是在超市裡,怎麼也得賣三十多塊錢!真便宜啊!這下好了,我以後可以天天帶上牛奶逛街了,既解渴又有營養、新兒你昨天說得對,我是得給自己補一補了。」

我苦笑一下,對一臉興奮的丈母娘說:「媽,如果我沒猜錯,您這回肯定是買到假貨了。你應該堅信一點: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哪有那麼多天上掉餡餅的便宜事隨便就讓您趕上呢!至於什麼商場被燒存貨清倉之類這都是騙人的老把戲了,我還聽說過有人賣身葬全家的事你知道麼?」

丈母娘聽我這麼一說也有些猶豫,於是叫我打開箱子驗一驗。我掏出鑰匙,劃開封箱膠帶,從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最上面一層紙盒包裝的牛奶中隨便取出一盒,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了一下包裝的外觀,你還別說,從包裝上還真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我將信將疑地從紙盒背後摘下附帶的吸管,插進飲管孔裡,只吸了一口,就連忙跑到衛生間把吸到嘴裡的液體通通吐了出來。果不出我所料!這哪裡是什麼伊利牛奶,連伊利涮鍋水都不如。稀裡光當的,說不上是什麼味道,雖然也有一點點奶味,估計是用劣質奶粉摻了大量自來水勾兌出來的。我把手裡的紙盒遞給丈母娘說:「媽你嘗嘗吧」。

此時,令我驚訝萬分的事情發生了。只見丈母娘接過牛奶,態度從容安詳。她把吸管含在嘴裡,有滋有味地吸了起來。除了剛飲頭幾口時她的眉頭稍微皺了皺,到後來,只見丈母娘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雙目微閉,滿臉幸福愜意的表情,彷彿在暢飲甘霖一般。未等我反應過來阻止她,她已然將一盒「牛奶」吸了個精光!把空盒扔進垃圾桶後,丈母娘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嘛,可能是兌了點水,但也是牛奶嘛!總好過喝礦泉水!況且這麼一大箱才十五塊錢,值了!」

聞聽此言,我一時語塞,感到哭笑不得。我知道這又是丈母娘死要面子的毛病在作祟,她是絕不會在女婿面前承認自己因為貪小便宜而吃大虧的愚蠢的。但是作為女婿,我想我還是有義務提醒丈母娘關於假貨的危害性,我對她說:「媽,您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你以為假牛奶的營養價值會高過礦泉水麼?錯!我告訴你,假牛奶一般是用劣質奶粉與自來水勾兌出來的,營養的成分可以忽略不計,關鍵是它的衛生狀況沒有任何保障。換句話講,這裡面的細菌、有毒、有害物質的含量都會大大超標,喝這種東西,不要說什麼營養,搞不好會成為慢性毒藥,讓你生病中毒,所以我奉勸您還是趕緊把這箱東西扔掉,趕明兒我再到超市去給您買一箱真牛奶補上就是。」

「你敢!」丈母娘本來還沒什麼,一聽說我要扔掉這箱東西她忽然急了:「我告訴你,我買的牛奶我自己喝,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敢給我扔!燒包的你!十五塊錢呢!我告訴你,你要是敢給我扔一盒,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可給我聽好了!」說著,老太太把那一大箱已經開了封的假牛奶寶貝似地通通搬回到她自己的臥室裡。

接下來的兩天,老太太照例是每天跟著我們上班一起出門,跟著我們下班一起回家。當然,她出門時還是背著那個裝著她一天飲食口糧的破書包,只不過原來的礦泉水換成了現在的假牛奶。兩天過後,我越琢磨這事越覺得不對勁。心想如果照這樣下去,老太太天天喝這種莫名其妙的假牛奶,真要哪天弄出個食物中毒之類的意外可就麻煩了。於是我決定正式立案解決這個問題。

星期六終於到了,老太太跑樓是沒有節假日的,照例一大早就背上書包出了門。我睡夠了懶覺,起床穿戴完畢後,首先來到她的臥室,把她放在衣櫃旁邊地上的那箱「伊利牛奶」一盒一盒全掏了出來,清點數量後,全部裝到一個大塑料袋裡,而那個被掏空了的紙箱我還給她留著,因為怕她在上面做了什麼記號。
我拎著滿滿一袋假牛奶下了樓,我沒敢把它們扔到小區內的垃圾箱裡,而是提出了小區之外,走了好遠扔到了馬路邊的一個垃圾箱裡。做完這件事,我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來不及歇息就又直奔小區附近的一個小型超市裡,按照我扔掉的假牛奶數量,買了相同數量的伊利真牛奶。然後又馬不停蹄地拎著這一大袋牛奶氣喘吁吁奔回家,還好沒有出什麼意外,丈母娘仍然沒有回來,我連忙進到她的臥室,把塑料袋裡的牛奶一盒一盒地拿出來按原樣擺到那個紙箱裡。一切都完成了,我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心想:丈母娘啊丈母娘,我可算是以德報怨,對得起你了!這新鮮純正的伊利牛奶您就慢慢享用吧,只要您別把自己的身體弄病搞垮,就是對家裡人的最大貢獻了!

過了兩天,丈母娘晚上吃飯的時候突然對我說:「新兒,你說怪不怪,我覺得我這兩天出門帶的牛奶好像味道跟以前的大不一樣了哦,沒那麼大的水味了,奶味純正了很多,我就說不是假的嘛,只不過質量不太穩定罷了。看來這伊利也不過如此,還名牌大廠呢!這一箱的牛奶竟然不一樣味道!」我說:「媽,你拉倒吧。如果伊利的牛奶做成這個樣子,它早就被市場給淘汰了,還能紅火到今天!我告訴你,你買的就是假牛奶,只不過可能盜亦有道吧,這造假牛奶的人還有點良心,沒給你全放假的,給你來了個真假混編,一半真貨一半假貨而已。」

「嗯,有道理!」丈母娘聽得直點頭。  

又過了些日子,丈母娘的那箱牛奶終於喝完了,她也成功地跑完了西城區和南城區,該向北城區和郊區進發了。

一天晚上下班後,我公司裡有事,回家較晚。一進家門,竟赫然發現客廳地上又放了一箱嶄新未開封的「伊利」牛奶!我不禁大腦一陣暈眩。還沒等我說話,丈母娘就跑過來笑嘻嘻地對我說:「今天巧了,我回來時路過菜市場,又發現了上次賣牛奶的那個蹬三輪的小伙子,還是十五塊一箱,一點沒漲價!我立馬又買了一箱,臨走還誇那小伙兒的牛奶不錯,誇他『盜亦有道』,可沒想到那小伙兒一聽這話蹬上車子就跑了,我就納悶了,我這是誇他呀,他跑什麼呀?他難道聽不懂什麼叫『盜亦有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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